【曦澄】我执(二)
有原创角色一人,职能是恋爱助攻型仿生人。
时间线,观音庙后两年。
第一次写曦澄,就一周双更一下。
今天的剧情是两个会,江浪故事会和曦澄对谈会。
前情:江澄天山接娃,金凌半路遇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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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 所谓往事
“什么?!”
“儿子?你的……儿子?”魏无羡已经傻掉了。
其实所有人都傻掉了,只不过魏公子叫得最大声罢了。
这孩子已经十八九了,算年月,当年他们从云深不知处求学离开后不久就该有了。
魏无羡瞟了一眼江澄的肚子,惹来江澄怒目而视。
他怎会不知道魏无羡在想什么,这个人的脑子被雷劈过?
……
劈了,刚刚才劈掉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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魏无羡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,男人不能生孩子的。那……要怎么生来着?
他平常转得特别快的脑子糊住了,听到金凌磕磕巴巴小声嗫嚅才恍然大悟:
“我……我有舅妈?”
哦对,应该姑娘家来生的。也就是说江澄搞大了一个姑娘的肚子,在他十五六岁的时候。
诶?也不对啊!十五六岁!你是禽兽吗江澄?
“我不是。”江澄针对重点问题进行答疑。魏无羡眨巴眼没反应过来,江澄烦躁地摆摆手,又道:
“你想得太大声了。”
哦。
“江宗主……这……”蓝曦臣已然调整好了表情,不至于太失礼,虽然哑然的神色还是没完全褪去。
江澄啧了一声,余光又瞟见蓝忘机,他脸上的厌弃之色也还没褪,一张玉面绷得死紧,似乎在尽全力克制自己不恶语相向,不由得嗤笑出声。
他扬了扬头,双臂抱在胸前,还是那副盛气凌人的姿态:
“怎么?江某家事,轮得到诸位置喙?”他一副不胜其扰的态度,看来不想多谈。
江浪轻轻笑了,上前半步将他挡上一些,向大家一一行了礼,温声道:
“诸位莫要误会家父,家父母当年是结了契、两情相悦的,年少无知难免冲动,这才有了我。”
“那令堂……”说话的是蓝曦臣。
“欸,”他微微叹了口气道:“只可惜后来时局动荡,家父母被迫分离。家母命似浮萍,诞下莲声不久便故去了。”他面露忧色,好看的眉蹙着,似是在痛苦中挣扎,引得众人纷纷报以同情,尤其是小辈,忙上前抚慰。
江澄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。
江浪想了想,又道出了一些父母旧事。诸如母亲如何如何因缠绵病榻在苦海中飘摇;又如何如何日日去河边放下写了江澄名字的莲花灯为他祈福,期待着莲花灯飘去莲花坞;又是如何如何历经千难万险把自己带回江澄身边,在江澄衣不解带照料中故去,直讲得小辈们潸然泪下。
这一讲时间太长,中间还夹杂着孩子们的不断发问。等反应过来,所有人都围坐到树荫下面去了。
江澄抱着臂、倚着树听。
“从那之后,父亲脾气就更差劲了。”江浪评断道。
江澄瞪他,示意他可以立刻飞升。但他还是若有所觉,攀了江浪的肩,僵硬地圈了他一下。
江浪说:“母亲当年和父亲是用莲花灯订的情,晚风中莲花灯沉入莲池,微光随着水纹渐渐没入十里风荷中,那场景母亲弥留之际仍然记挂着。”
金凌听后恍然大悟:“我说为什么舅舅时常会盯着莲池发呆呢!”
“是呀是呀。”江浪附和道,似乎是因为听到父亲仍旧挂念同母亲相处的小事,江浪沉痛的目光中透出一丝欣喜。
呵。
江浪复又讲到,“诶,如果可以,莲声也不愿意与家父分开的。”他轻飘飘瞥了一眼江澄,江澄悄悄向他挥了挥拳。“可怎么办呢?家父那时无所凭依,家门惨遭屠戮,兼又痛失所爱,身边只余金宗主与我两个幼子。”江浪说这些时,表情是一种古怪的认真。
江澄不愿意听这些,但是看着江浪神情,他心中腾起一种奇怪的感受,仿佛胸腔之中藏了果实,又酸涩又饱胀;仿佛有什么成熟了,而他却远远还没意识到;仿佛那些成熟的果实在他的遗忘中已经开始腐烂,而他紧紧盯住的那株依旧留在成熟的前一天。
“时局动荡,为讨伐温氏,家父枕戈待旦、心力交瘁,好不容易在射日之征中撑起江氏大旗。后来又为了江氏复兴惨淡经营,实难分身照料垂髫小儿。”
虽然知道他已经扯得太过遥远,江澄没有出声打断。
“莲声无名无分,家父恐暗箭难防,为了护住我,这才瞒下所有人,辗转将我送到天山去。”
他歪了歪头向金凌求证道:“我比你大一点点,小时候睡在你隔壁,握过你的小铃铛的,你记不记得?”又笃定地补充:“叮当叮当一响你就会笑的。”
金凌哪记得这档子事,迷迷糊糊地应着“哦哦”
我真羡慕你呐,江浪对金凌道。
金凌脑中一团乱麻,不知道作何反应。又想对江浪的身世表示同情,心中又不知为何泛起醋意,又因为知道自己不是舅舅唯一牵挂而颇为着恼,偏偏却又为自己占据了舅舅的关心、江浪却没有机会而悲痛,一时间脸上颜色好不精彩。
江澄看金凌被他讲得迷迷瞪瞪,几乎忍不住要扶额了。他怒斥道:“你咿咿呀呀什么?有就说有,没有就说没有!什么’哦哦’!”
金凌被他喝得一哆嗦。见江澄对江浪如此温和,对自己却一直那么凶,酸涩的情绪又浮上来。
江澄哪可能不知道金凌在想些什么,看他眼眶已经红了,死死咬着嘴唇的样子,脸色僵了僵,犹豫着走到他身边坐下,重重拍了拍他的肩。
这一番讲罢,蓝景仪已经是一脸哀叹之意,忍不住发表了他的高论:“江宗主,想不到你有点惨啊!”
江澄没忍住,直接朝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。
他根本不想在这里待下去。
“行了吧,闭嘴吧江浪!现在还要表演抱头痛哭不成?赶紧去看看那蛊雕怎么回事,赶紧赶去云深不知处吧!”
赶紧吧!
他心里有气,气江浪胡编乱造,更气他八分假里掺了七分真,还气他一番话揭了他的伤疤,也揭了自己的。
他想要一脚把江浪踹翻,结果脚半抬不抬,手握紧又松,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那么做。
他脸上都是恼意,气得双颊透出绯色,脸上的伤口已经凝住不再流血了,那一道血线红得刺眼。这场景在蓝曦臣看来简直就是“江宗主字字啼血的悲惨故事被儿子生生挖出来让别人看,恼羞成怒了。”
于是,江澄稍转目光不小心瞥到蓝曦臣的时候,就发现他正盯着自己,目光沉吟悲痛。
嗬,他是当真信了一个十成十啊!
江澄气极反笑,对蓝曦臣恶狠狠道:“赶紧吧!免得蓝宗主出关后首次清谈会就误了时辰,叫百家白白看你姑苏蓝氏的笑话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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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只蛊雕都已断气,他们分三组查探这三具尸体。
魏无羡对着蓝忘机悄声说话,他觉得事情有古怪。江澄真的和姑娘私定终身,他怎么会不知道呢?他们那时候还好得跟穿一条裤子似的。
“他对我从来没有秘密的。”魏无羡说。
蓝忘机握住了他的手。
“事情一定有鬼。”魏无羡又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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蛊雕身上没有任何不属于它们的灵力波动,也没有一丝怨气,似乎真的就是三只蛊雕不知从何处破天而来,正饥饿时,被倒霉的金小宗主撞上了。
“会不会是大小姐的肉特别香所以他们才跑过来了?”
“景仪!小心说话!”思追出声制止。蓝景仪吐了吐舌头耸了耸肩,闭嘴了。
金凌本该暴跳起来和蓝景仪打架,但现下根本懒得理他。他整个注意力都被正在聊天的江澄和江浪吸引走了。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舅舅看了会儿,又看了会儿江浪,又转回江澄那里,脸色越来越黑。
江浪正挤在江澄身边让他看那只被他撕开的蛊雕的脏器。
“你不去写话本真是可惜了。”江澄压低了声音道。
“幸不辱命。”
江澄直接“哼”出了声:“没在夸你!编得错漏百出,我不是我,你不是你。”
江浪一脸理所当然:“怎么会呢?你就是你。”
气不打一处来,江澄把声音压得更低,咬牙切齿道:“你师尊一天天都教你什么东西?”
“哈哈,师尊爱织幻境,不小心向他学了些讲故事技能。”
“真的?”
江浪又凑他近些,附在江澄耳边,说话时产生的气流都夹杂着笑意:“家师顽皮,让晚吟见笑了。”
江澄还要说什么,余光瞥见金凌直愣愣杵着,盯着他们整个人都僵硬了,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。江澄不着痕迹叹了口气,换上一副怒容,对着他叫道:“你愣在那里干嘛?我倒不知道,兰陵金氏的宗主原来竟是甩手掌柜?”
金凌简直气到两眼一黑。转身跑到离他们最远的蓝曦臣那一组去了。
“何必逼他,两年时间他已经做到最好了。金宗主到底是还没及冠的孩子。”江浪伸手压住江澄的手,止住他继续发作。
“你及冠了?“江澄不想逼金凌,金凌天资本来就是佼佼者。可是金家内部盘根错节,金凌成长的速度还远远不够。
金凌跑了,江澄的火气只好撒到了江浪身上,”你整天戴着个冠装模作样干什么?”
简直是火气不知道该撒在哪里,于是只能吹毛求疵。
“这是家师的吩咐,不理世俗规则。此冠看似轻薄,实则十分沉重,家师嘱咐我日日带着,便可规约自我,稳重些。”
江澄看江浪好整以暇的样子,想起刚刚江浪那一通胡言乱语,接着便看见魏无羡缩在蓝忘机怀里卿卿我我,又想起蓝家的抹额似乎也有个什么约束自我的作用,不由得暗骂:
“狗屁道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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蓝曦臣那边已经没什么工作再需要做了,他嘱咐自家的门生,将蛊雕尸体好好保存,带上山去。他想起刚刚那场恶斗,饶是换上他,也未必就如此顺利,那个叫江浪的孩子当真天资冠绝。
蓝曦臣去看江家二人的时候,江澄正在和江浪生气。似乎每次见到江宗主,他都是一副怒容。
有趣的是,这次又和往日不同。江澄往日总是一副防备姿态,冷傲得很。一双长臂胸前一抱,或是挥出紫电,就将其他人隔在他的一切之外。江澄声名在外的疯狂、阴鹜和执着,在蓝曦臣看来都如同迷雾一般,直到观音庙那天才有了实体。
如今江浪的出现让一切又变得雾里看花。
江澄对江浪毫不设防,看来十分亲密。这亲密过分顺理成章,顺理成章到有些不那么实际,蓝曦臣想。
纵是亲生骨肉,一个孩子垂髫之年就被父亲送走,多年来故土难归,怎么可能同父亲如此毫无芥蒂呢?
他适才已叫门生去查探过。江澄半个月前确实去了漠北,又马不停蹄带江浪直接来了云深不知处,莲花坞都没来得及回。
他重新回忆刚刚江浪的故事,才想起自己一直隐隐觉得奇怪的地方。那孩子说,他母亲刚刚诞下他就故去了,怎么他讲他父母的事情却犹如亲眼所见呢?那些事,江澄绝不会同他讲的。
他正想着,余光看见江浪离开江澄,向这边走来。江浪向蓝曦臣行了礼,得到蓝曦臣回礼后就去同金凌说话。似乎是江澄拉不下面子,江浪来和金凌讲情。
于是他起身去找江澄。
“江宗主。”
江澄闻言转头去看,蓝曦臣在他身后向他行礼,温雅如同谪仙。
“不知江宗主可否借一步说话?”
江澄愣了须臾,牵起一边嘴角:“好啊,江某正有事要麻烦蓝宗主。”
蓝曦臣听他此言微有惊讶,江澄竟然有事麻烦他?他回忆往年和江澄为数不多的交集,才恍然发现江澄虽然个性孤傲冷绝,但是礼数一直很周到。云梦江氏虽然一直脱离于其他三大家族,也一直礼尚往来,互有沟通,从不曾隔绝。
世人皆言江澄是冷面修罗,不好相与,此言着实差矣。蓝曦臣摇了摇头,为自己也受人言所惑而苦笑。
他大抵已经知道江澄要请他帮什么忙了。
他们移步至稍远一些的泉边,老树掩映,正好避开人群。江澄向蓝曦臣颔首,没有直言,先是问:
“刚刚查过蛊雕,可有什么收获?”
“我觉得这几只蛊雕有些奇怪,似乎与记忆中不同。冥思苦想不得解,打算清谈会了结后回藏书阁查一查。”蓝曦臣答道。
又问江澄可有收获。
“江家祖上游侠出身,遍访各地,祖上留下的藏书对各种异事都有记载。我读得不多,有幸读过关于蛊雕的记录。”
“如何说得?”
“说蛊雕往往独自行动。母雕觅食后,会带回给小雕一起食用,绝不会带着小雕四处晃悠。”
这就是奇怪之所在了。
“原来如此。”蓝曦臣恍然,记忆中的碎片拼起,确实是见过这样的描述。
“江宗主可猜到这反常的原由?”
“还没头绪。”
若是蛊雕受人驱使,定会留下痕迹,可是他们遍寻不得。若是没有受人驱使,母雕又为何会一反本能?
两人皆有所思,一时间沉默下来。
江澄决定先把这件事情按下,如今虽敌暗我明,但是敌人刚刚做了一击,不至于再在清谈会上动手脚。
他打算清谈会后在做周详思虑,想伤害金凌,除非踏过他的尸体。
于是,他开口说另一件事情。
“蓝……”他礼已经成了,双手抱拳在胸前。蓝曦臣知道他要说什么,将右手轻轻压上他的手,温声打断:
“不需多礼。江宗主所求涣知道。江公子少年天才,为人亦是进退有度,涣十分欣赏。江宗主就是不说,清谈会上涣也自然会替江公子美言。”
“那就谢过蓝宗主了。今日我本是想带幼子过来露个面,再另寻一处机会助他扬名,偏巧撞上这蛊雕。两件事倒是一并办了。”
“福祸相倚,此番也算因祸得福。如此看来,江公子势必要做出一番事业的。”
“那江某就借蓝宗主吉言了。”
话题又一次尽了,沉默蔓延开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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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澄想要直接托词离开,但是没有。
他发觉,蓝曦臣在看他。
蓝曦臣的目光柔和,但探寻意味很浓。
江澄觉得自己想错了,温柔并不轻,甚至给人压迫感。
温柔太重,包裹周身不得挣脱。当你以为挣开了,却发现只是搅动了空气,拼尽全力或只能打出一个浪花来。你依旧牢牢落在他的柔情似海里。
他渴念这种温柔。以前也不是没有过,那是来自姐姐的,势必消逝的一点温柔。
江澄心中腾起细小的烦躁。那些烦躁如同芒刺,扎进他的四肢百骸让他不能动弹。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蓝曦臣的目光里僵硬。
蓝曦臣确实在看他。江澄脸上的神情很轻,一双杏目里没盛这什么情绪,似乎也没有刻意摆出什么表情。蓝曦臣这才可以细细描摹他的脸,即便他们认识彼此已经十几年,他从没有认真看过他。
他发现江澄其实生得清俊,肤色是藕色的白。掠过树影洒在他脸上的斑驳阳光,和刚刚划上脸颊的、已经凝住的血线,都将他的肤色衬得透明。他眉头皱了皱,蓝曦臣惊讶地他的眉毛很细。这样细的眉,是怎么摆出“横眉冷对”那个表情的?蓝曦臣有点记不清了。
他看着,眼看着那人在他的目光中似乎变得不知所措,觉得有些好笑,眼神便越发温柔起来,似是安抚,似是劝解。
“江宗主不必……”紧张。我无意探寻你的事情。
“呵。用不着你同情,蓝宗主管好自己吧。”江澄打断他。
他看向他的杏目里都是厌恶。蓝曦臣却觉得,他的眼睛实在过于亮了。
江澄不想和他继续聊下去,转身欲走。
蓝曦臣认为自己被他误会了,颇有些委屈。但是他又发现他并没有误会什么。他确实在江浪的话中听出了自己过去一直忽略的、不曾费心去发现的事情。
蓝曦臣想和他说话,见他真的要走,虽没生出怒火,但也有一些不忿。他想拦住江澄,于是伸手去拽他。
蓝家人手劲很大。
江澄没以为蓝曦臣会拦,没做防备,被他拽了一个趔趄,直接拽到怀里去了。
“你!”江澄在他怀里,被他怀抱的温度烧得勃然大怒。
蓝曦臣发现怀里的人很薄。虽然江澄个子很高,体魄很是强健,法力也很是强悍,但触手的身体很薄。衣料很薄,肌骨似乎也很薄。
他有些怔忡。
江澄感到自己受了屈辱。一个宗主被另一个宗主拽倒了,还是他恶名远播的三毒圣手被无毒无公害的泽芜君给拽倒,说出去很丢脸的。他的怒气让他手上的指环发出紫光,下一秒紫电就会现形。
蓝曦臣在他真的生气之前放开了他,在他站稳之前温言道:
“涣只是想说,我绝不是同情江宗主。我对江宗主,既感且佩。”
他的目光抚慰了江澄,江澄突然觉得什么情绪都空了。他其实一直想听到有人这么说,有一个什么人对他说“我对你很佩服的”,真的听到了,又觉得乏力。
“他说的不是真的。”江澄脱口而出。他说完,自己一阵心惊。
江浪说谎不打草稿,但是他们确实是要所有人都相信江浪是他的亲生骨肉。如今,他对着蓝曦臣,竟然如此轻易就交代了。
他不知道到底是蓝曦臣这人就那么值得人信,还是他下意识就是信这个人。
“我知道。”蓝曦臣答。
你知道?
你知道那江浪那小子讲完你沉痛得那么起劲做什么?
他忿忿想着,没注意自己已经把疑问说出来了。
蓝曦臣听他咕哝,笑纹漫上眼角:“我只是信了他说的你。那些丧亲之痛,那些呕心沥血,是事实,是我所知,也是我所不察。偏偏要到他说出来我才晓得,江宗主活得辛苦。”
“嗤。”
江澄忍住翻白眼的冲动,转过头不看他。
他盯着刚刚打斗过的那一小片天空,血气都散了,天空变回澄澈的蓝。他不知道想什么。
蓝曦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也去看那一小片天,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
静谧之中或有鸟鸣猿啼,江澄都没有听见。他听到自己臌胀的胸腔有些东西破出来,被他藏了很久的那些,黏连着他的心血破出来。
“我没什么辛苦,不过都是过日子。不过我到挺感谢他编的那故事。因为我突然发现……”他好似被哽了一下,没能一次说完。
蓝曦臣以为江澄说了什么声音太轻,自己没能听见,向他靠了靠。靠过去才发现,原来是江澄的话本没有说完。
他此时虚揽着江澄,以他们的关系来说十分失礼,但他没再退回去。
“发现什么?”他追问道。
江澄叹了口气。“我发现幸好他说的不是真的。我……没有过什么温柔乡,也没有哪个姑娘为江某放过莲花灯。姐姐死后,我觉得自己身体的一部分随她去了。若是当真有这么一个姑娘,在那年死在我怀里,我怕是要受不住了。”最末一句,句读化为叹息。
我的神经无法再忍受那样一种消逝,所以幸好,我没那种经历。
蓝曦臣的心被紧紧攥住,几乎透不过气来。他的同理心本就比其他人强上太多,如今听到江澄这话,心上像被打穿了一个洞。
“不会的。”他一手虚揽他。“虽常言刚则易折,但是江宗主为人刚毅,涣所不及。涣以为,江宗主是永远不会被折断的。”
江澄猛地回过头,去找到蓝曦臣的眼睛,要看看他是不是在胡说。
蓝曦臣眼睛里都是跃动的光,那样地跳跃在他眼中的温柔银河里。那银河就这么包容着那些光屑,包容着他们跳出来灼伤望向他的人的眼,又包容着将那些星光尘屑牢牢拢在眼中。
江澄受不住,恶言道:“倒确实比蓝宗主强些。听说这抽刀断水水更流,都说蓝宗主柔情似水,我看也不过如此。把自己郁结成湖,一滴水也流不到外面去。”
江澄眼神里都是奚落嘲讽之意,那些感动和其他不知名的情绪都被妥帖的藏好,似乎把和谐气氛搞糟是他的得意技一样。
蓝曦臣被江澄的话蛰了,眼中的光打着摆散了。
闭关两年,他至今无法想透参透。
他无法原谅自己。
每过一天,他的懊悔就多上一分,无论念多少清心咒,都无法解脱。
他恨自己,每每想到自己错信金光瑶害死大哥,就悲痛交杂。若是早些发现端倪,若是当初不硬是让大哥和三弟相容,或许这悲剧不会酿成。
他也恨自己从不曾真正体察金光瑶的苦痛。他和金光瑶煮茶对饮,仿佛世间难得的知己,却不过是沉浸在自己所铸的幻像里面,无法破出。若是更细致一点,若是更积极地了解金光瑶的苦楚,是否可以在无法挽回之前挽回?
他更恨自己想要放下,想要走脱。每每他的心要突出囹圄了,他就会因为为了给自己开脱而背叛他们,懊悔不已。
这些情绪纷乱成结,线头藏在最深处,他始终不曾理出。
江澄说完就后悔了,尤其是看到他眼神涣散,更加自责。
蓝曦臣这眼神他见过的。
是在观音庙那天的最后。太阳刚刚起来,很多事情了结了。但是清晨的薄雾之中,蓝曦臣的眼神也蒙上了雾。
那是蓝曦臣痛苦的开始。
“确实如此,是我始终无法参悟。”他听见蓝曦臣叹息,语气轻得似乎要飘去。
“我不是……”我想说的不是这个。
“对不起,我……“ 太直接了。
江澄不知道说什么合适了,只得自暴自弃般的叹息道:
“到底留在过去太久的是我,执念成魔的也是我,我又有什么资格说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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蓝曦臣几乎堕入自己的识海中去了,但是他还是听到了江澄最后那叹息一般的话。
他像是若有所悟,眼神反而拢了起来。
他抓过江澄的手,防止他溜走,就这么盯着江澄看。
江澄闹不明白他干嘛这么看自己,觉得渗人得很。刚刚的自责懊悔都不知道散到哪里去了,咬牙道:
“看什么看!江某已经脱离过去了,和蓝宗主可不同! ”
蓝曦臣怔忡地盯着他,眼神明明灭灭,搞得江澄心中慌乱,又摆脱不了蓝曦臣的钳制。
就在江澄受不住,盘算着要么直接开打,把蓝曦臣线缠上的脑袋打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时候,蓝曦臣嘴边突然绽出一个笑。
他放开江澄退了两步,客客气气地行礼,又是一副八风不动的仙人之姿了:
“刚刚江宗主托涣办的事情,涣必然为江宗主办到。不过……”
“不过?”
怎么?因为被我气死了所以打算赖账吗?
“礼尚往来,江宗主也得为涣办件事情。”
说罢,他又再次抱拳,没给江澄发愣的机会:
”既然江宗主说已经脱离过去,走出心结,想必有了解决之道。涣落入心魔不得挣脱,恳请江宗主助我。”
他张嘴就想回绝,这样的烂摊子他下辈子都不想沾上。
但他看蓝曦臣如此认真,那眼神饱含期翼,紧紧盯着他,心中似有一大块软肉下陷,在自己还没意识到的时候,木然点了点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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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能帮你什么呢?
我骗了你。我其实没走出去。
他无法对蓝曦臣说出这句话。他想摇头叹息,却又想,
算了,
同是天涯沦落人,做个伴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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